2006年3月8日 星期三

女人與終統

「童養媳」在半世紀以前還是台灣許多貧窮家庭女兒難以違抗的宿命/父命,但隨著婦女運動的努力以及性別平權意識的建立,如今在台灣社會已消聲匿跡。今天對大多數的台灣女性而言,無論透過什麼方式介紹撮合,自己終身大事的決定權當然該由自己作主。女人的人生規劃,抉擇主權已歸還給女人自己,但是台灣的未來規劃,抉擇的主權在誰手上?

國統會在一九九0年成立,主要任務在於主導兩岸關係發展以促成統一。以當時的政治時空環境而言,成立國統會可說是穩定國內政局不得不然的階段性策略。時至今日,兩岸的政治、經濟、社會等各條件與十五年前已有不同,是否仍需要國統會來穩定政治情勢已經有待商榷。兩岸問題最終還是必須回歸基本思考:無論未來二十年、四十年或六十年後的台灣人民將如何處理統一議題,都不是現在的人可以為之預做決定。國統會的存在,猶如「童養媳」般的家父長思考,擅自決定了台灣子孫未來的終身幸福。甚至,國統會訂定的「統一時程與工作」,對岸不見得同意,猶如「童養媳」被指定送養之後卻不被對方家庭認可一樣委屈。

日前陳水扁總統宣布終止國統會運作,引起國內、對岸與國際間的譁然,許多人責罵陳總統企圖「改變現狀」,忽略了現狀其實一直在改變;更多人在「終止」「廢止」之間大作文章,一個原本幾乎被遺忘的機構儼然成為台灣最後一道防線。如果撇開陳總統在此刻提出此議的各種動機論猜測,我們可以怎樣來詮釋終/廢止國統會這個決策?美國女性主義政策學者Carol Lee Bacchi曾經提醒,追究一項政策主張是為什麼產生的「動機」,遠不及探究它會造成什麼樣的「影響」來得重要。因為一旦這個政策被提出施行之後,它與政策制定者就脫離了關係而擁有自己的生命,政策制定者的「動機」無法操控該政策的發展,反倒是政策接受者從此開始與這個政策綁在一起,這個政策能夠發揮多大的「影響」,也會因為接受者的認可程度而有不同。

因此與其大費心神地挖掘陳水扁總統的政治操弄與企圖,不如平心靜氣地思考「後國統會」的台灣意味著什麼,我們是否應當以此作為對於現狀的共同理解,往下規劃台灣的未來?它難道不意味著台灣與中國未來關係的互動發展可能有很多結局,而不是由政府預設了唯一一種結局?它難道不意味著我們正誠實地面對時空環境快速轉變,因此可以容許將「兩岸統一」這個不再是台灣人民多數共識的規範性機制先收回,很坦白地重新思考?國統會的終止或廢止當然有強烈的政治效果,它當然會得罪對岸多數中國人(他們的表現一向猶如以暴力恐嚇手段要求「收養」童養媳的男方家屬),但這不也正意味著我們對於對岸家父長式地指導威嚇,明確地表達了「不接受」的立場?

今天是婦女節,事實上也是台灣海峽飛彈試射危機的十年紀念日。十年前的今天,在台灣人民首次準備直選總統的前夕,中國在台灣海峽進行軍事演習試射導彈,企圖對台灣人民「施壓」。當時,甫成立的台灣綠黨黨員曾經搭乘小船前往貢寮飛彈彈著區,發表「保衛台灣和平宣言」,引起華盛頓郵報等國際重要媒體的報導。十年來,中國似乎並未因為經濟的迅速發展,而學會尊重人民自決的民主原則,卻持續地增加瞄準台灣的飛彈數量,甚至通過了態度強硬的反分裂法。他們並不瞭解,台灣人已經走過「童養媳」那段歷史,沒有人願意在強迫或威嚇之下決定自己的未來。女人,台灣人,都應當堅持真正自主的權利。

(本文刪減版已刊登於2006/3/8自由時報自由廣場,by 張琦凰、彭渰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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